東京都是日本面積第三小的地方自治體，按理說寸土寸金，房子會蓋得很高。而事實上，在環(huán)境、歷史乃至民眾觀念等多重因素作用下，這里雖然繁華，卻始終不愛“長高”。
許多華人朋友到日本來，會發(fā)現東京的房子沒有想象得那么高大，走進一般的住宅區(qū)，更是10多平方米的小洋房或平房林立，他們遂驚嘆：日本的大都市竟如此矮小，跟中國那些蓋了無數超高層摩天樓的大城市迥然不同。不過，客人們也會感到羨慕，覺得這樣的都會，走到哪里都隨時能看到藍藍的天空、曬得到太陽，沒有壓迫感，其實很不錯呢！
實際上，現在外國人看到的東京已經比以前長高很多了。30多年前我初到日本時，這座城市更加通透；近些年，灣岸地區(qū)建起了大量塔樓型大廈，現在又因配合奧運和華人購屋熱潮，還在加緊趕工增建。城市的風口逐漸被塞了起來，夏天的“熱島現象”與此不無關聯。
三菱公司前段時間也宣布要在東京車站附近建設全日本第一的摩天大樓，高度達到390米，但目標僅僅是擠進全球最高大樓排行榜的前50名。此前，日本最高的樓房是300米的大阪“阿倍野HARUKAS”，僅排名世界第166，相信排名很快就又會往后掉。
究其原因，日本雖然也有能力建造耐地震、臺風的千米級摩天樓的技術，但該國建筑業(yè)者普遍相信，只要超過500米，建筑物就需要大量混凝土維持強度，無法確保寬敞的內部空間，只能當作地標等象征，并不適合人棲息，所以并沒有一股腦兒地去趕這樣的熱潮。
只有少數企業(yè)在這方面還算積極。除了三菱，其他一些開發(fā)商如森大廈、竹中工務店等，以前也有把東京打造為立體都市的構想，但在日本泡沫經濟崩潰后，紛紛打消了這樣的念頭。
縱觀日本47個都道府縣，東京都是僅次于香川縣、大阪府、面積第三小的地方自治體，按理說寸土寸金，房子會蓋得很高才對。可事實如何呢？
根據東京都地方政府公布的數據，該地區(qū)2014年的鋼筋水泥大樓建筑面積為4.7718萬公頃，約占土地總面積的21.8867萬公頃的兩成，有媒體用簡單的方法來描述東京的高度——將這兩個數字單純地加在一起，亦即把其他8成都當平房，得出26.6585萬公頃，約為土地面積的1.2倍，盡管不是很精準，但還是可以大致看出東京在地上部分膨脹成多高多胖。
按照同樣的算法，東京灣岸地區(qū)近來不斷進行建筑物更新，中央區(qū)的數字為3.08倍，是唯一超過3倍的；超過兩倍的區(qū)域則有千代田、港、新宿、涉谷、臺東各區(qū)，其他各區(qū)均不到兩倍，果然不是很高。看來，說東京人不怎么喜歡高樓大廈，這樣的描述依然靠譜。
這種現象的另一個成因是歷史傳統。日本一直到明治時代才允許蓋三層樓，平房的歷史源遠流長；此外，東京在明治5年（1872年）發(fā)生大火后，制訂了“銀座煉瓦街計畫”（銀座規(guī)則），要求建筑的高度符合街道寬度，這從安全或景觀角度來說都有道理，深植人心。
于是，人們看到，2003年，森大廈等一批開發(fā)商公布了170米級別的大規(guī)模舊城再造方案，但迫于當地百姓強烈反對，最后蓋成了地上12層、地下6層，高度66米左右的模樣。由此，百年前誕生的“銀座規(guī)則”再度得到遵守，東京的鬧市區(qū)終未出現太過唐突的摩天樓。
東京的房子沒有外人想象的高，或許還在于“日照權”的概念特別發(fā)達——蓋房子時，不能妨礙附近別人的享受陽光的權利，許多住宅區(qū)除了10米的高度限制，連屋頂角度都有嚴格的規(guī)范，完全不似我在臺灣親眼看到的豪宅之間的“一線天”奇觀，即較低的幾層樓完全不見天日的恐怖景象。我這才知道，在某些地方，原來還能挪用遠處其他行政區(qū)的容積率，來蓋出罕見的“怪獸級”建筑物來，讓人體會到那些握有審批權的官員的能耐有多大。
就我所知，日本雖然也有借用容積率的辦法，但至少必須是借用鄰接的附近地區(qū)，若是無止境地胡亂借用，必定會蓋出許多藐視日照權的超級摩天樓群——未來一段時間，日本大概還不至于出現這樣的現象，因此，它的大都市應該還能維持美麗的“東京日和”吧。
（作者是旅居日本的資深媒體人與知名作家，畢業(yè)于臺灣大學歷史系，后進入臺大歷史所，1982年赴日，曾任臺灣《中國時報》駐日特派員、東京支局長，現為專職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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