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柳 青
聽說《戲臺》被改編成電影,很為陳佩斯捏了把汗:這會成為一部“被拍攝下來的舞臺劇”嗎?好在,作為導演的陳佩斯很懂老派的電影感,影像推遠了戲劇場景的地平線,護城河、城墻以及穿墻而過的火車被收入畫幅。這位爐火純青的喜劇之星是一個了解空間調度的熟手,鏡頭靈活地穿梭在德祥戲院的臺前幕后,銜接的分鏡取代了完整的場景,角色和沖突粉墨登場。陳佩斯成功地用電影的形式重演了《戲臺》,但這個劇作文本的“戲劇劇場”屬性沒有被改變。《戲臺》的故事和主題如果要用電影表達,劇本不會是這寫法。盡管《戲臺》文本的“戲臺本質”沒有變,電影看起來是錯位的舞臺,但大部分時候是好看的。
“錯位”和“好看”是《戲臺》重疊的關鍵詞。劇本里無處不在的“錯位”制造了好看的喜劇效果,可惜的是,從舞臺到銀幕,《戲臺》沒能從“喜劇效果”更進一步,這使得它與真正的喜劇精神“錯位”。劇本對六姨太以及女性形象的塑造、男性旦角演員的刻板印象、《霸王別姬》是不是老戲,以及“祖宗之法不可變”的老戲一定是好戲?比起這些爭議,《戲臺》距離喜劇精神的一步之遙,更值得思考。
戲班班主侯喜亭和名劇團五慶班以及超級巨星金嘯天是隨著洪大帥攻城的炮火進城的——大炮轟不開城門,戲班乘坐的火車進不了城;戲班在軍樂聲中進了戲院,班主和戲院經理才應付了地痞,就被告知新進城的“大帥”包場,售罄的票都要退了。《戲臺》開場就在荒誕的場景里確立了“笑話”的悲劇內核:戲班在暴力和權力的夾縫中茍活。
“委曲求全”是侯班主和戲班眾人的“黃連心”,而明面上是接連不斷的鬧劇,“表里不一”成了“笑”的生產力。被戲迷和媒體追捧的“活霸王”金嘯天實則是哭哭啼啼的戀愛腦,因為失戀而抽鴉片抽到起不了床。洪大帥脫下軍裝,似乎是憨厚的河北農民,和戲班孩子、包子鋪伙計打成一片,但有了“大帥”這個外殼,又隨時能變臉,隨意草菅人命。以及,包子鋪伙計“大嗓兒”唱荒腔走板的梆子,可是“大帥”喜歡,他就被扮上、被推上臺,“名角兒”的外殼里裝著外行,全場觀眾面面相覷,也只好附和鼓掌。一個入戲太深的“棒槌”鬧著把《霸王別姬》的結局改成“項羽過江東”,這是民間不傷大雅的笑話;而“大帥”拿槍口對準戲班,要求改戲,這是冷酷的悲劇。
《戲臺》在笑話和悲劇之間,走向煽情的正劇。陰差陽錯,醒來的金嘯天取代山寨貨“大嗓兒”,演起原汁原味的《霸王別姬》,在大帥即將叩響扳機時,另一個“大帥”打進城。兩軍交戰中,虞姬唱著“且忍耐守陣地等候救兵”,這似乎是戰爭成全藝術的“傾城之戀”,但扮演虞姬的鳳小桐最終走下戲臺,跳了護城河。事實上,在這個劇本里,侯班主是和權力周旋的人,鳳小桐是不屈服于權力而毀滅的人,即便是作為丑角的大嗓兒,他是因為不知道大帥真實身份而胡攪蠻纏的小人物,在他的身上,仍然只有錯位的喜劇性,而沒有類似“好兵帥克”那種滿不在乎、調戲權力的喜劇精神。
陳佩斯在《戲臺》里是忍辱負重的藝術守護者,這反而讓人更想念他從前在小品里演繹的放誕、肆意的配角們,如果他把那種徹底的喜劇精神帶入中國電影,那才是我們“還陳佩斯電影票”的時刻。(柳 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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